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挥手,作别那云的前世,雨的今生段铭心刻骨的情黑鹅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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挥手,作别那云的前世,雨的今生段铭心刻骨的情黑鹅岭 Empty 挥手,作别那云的前世,雨的今生段铭心刻骨的情黑鹅岭

帖子 由 Admin 周四 九月 26, 2013 10:21 am

出了宁远县城往东北,是一条干净的水泥道,通向永州府的另一个重镇——新田。新田是一个小县,人口差不多比宁远少一半。除了口音有区别,物产是一样的。宁远人原来种山苍子、油茶,新田也没拉下。现在宁远最出名的是烤烟,烤烟同样是新田最重要的经济作物。过了逍遥岩,路边的良田都种着烤烟,一大片一大片,映了早上的太阳,显得更为娇嫩。天边的,都像九疑一个方向倾着。九疑山有舜帝的陵寝,这里的山得向着那一方天,膜拜帝王之气。新田亦以古舂陵自称,把县城的旁边的河,也叫做舂水。宁远当地的专家考察,汉舂陵侯的都城遗址,在宁远柏家村,离新田还有三十里地。新田人却认定新田就是古舂陵侯的封地。古舂陵侯的封地究竟有多大?除了新田,桂阳那沈阳seo优化边也有一条舂水河,怎么说得清呢?幸好舂陵侯后来迁去了湖北,在此地没有留下文墨,不然,舂陵也会像赤壁一样,上中央找专家来论证哪一处是正宗了。 在宁远与新田交界处,也是山,不过少脉,走势比较杂乱,有独立的,也有数峰连成像一块波浪的,还有很多山挤在一起,把中央山峰挤向云天。山多,地就狭窄,河流也被挤瘦了,潜在田地下方,泛起小小的鳞光,向西流去。岸上的农田,一层一层,形状各异,窄处,牛都转不过身来。田里栽秧种稻,山坡上抠出的巴掌大的地,种辣椒时蔬。黑鹅岭在这崇山峻岭之中,山上带石头,养不了树。年长日久,石头表面都被风雨阳光蒸烤侵蚀,黑黑的,大的如棺如床,小的如马如羊。山的样子像一只蹲着的鹅,山脚有十几户人家,人虽少,但祖辈在村里的中心位置还是建了祠堂,人居在祠堂两边,沿着山脚展开。村面前是一片平地,村人按门向划了位置,栽桃种李。平地边,也是一个小山,种了一片杉树,树冠黑黑的,风一吹,哗啦啦响过之后,更安静。树林地上,只有偶尔能见到一丛绿的藤条,其他的都是裸露的泥土,不长一根草。树林边的路,也是石头路,忽而在石头上,忽而在石头下,行路难,路上行人稀罕。路上大的石头有几块棚田宽,上面晒了萝卜条,或者红薯丝。下了大石头,一泡牛粪干在一边,石头角落的草,草尖儿也被牛啃走了。出路不方便,改革开放几年了,黑鹅岭也没有建出一栋新房子。灰墙土门黑瓦,搁在那里,像一本雨淋过无数遍了的老黄历书。 在黑树林边的红薯地翻红薯藤的婆娘叫胡珍,个子小小的,头发乱,还有点黄,穿的裤子明显肥了很多,风一吹,鼓荡起来,几乎把她那小小的身子都要捎走了。胡珍嫁到黑鹅岭的时候,还没满十八岁。公社的亲戚保的媒,说这家如何如何富实,男人如何如何老实。那男人确实老实,四十好几了,也没睡上一个女人。老父老母急了,托来托去,说媒的都说太年龄太老,要慢慢访,访到了,就有了。可这男人老得哪还能等,过一年不是大一岁,而是老一岁了,于是,又托了老姨在宁远那边公社广播站工作的女儿,下乡留意,只要女方愿意来黑鹅岭过日子,缺胳膊少腿也认了。老姨的女儿上宁远婆家取茶油时发现了胡珍,问婆婆,婆婆说:胡珍啊,她娘改嫁带来的,被后来老子打了一锄把子,打懵了,现在还没有醒过来,还傻里傻气,没有妹妹聪明多了。老姨的女儿找到胡珍,问她想不想嫁?胡珍说:当然想。老姨的女儿说介绍一个要不要?胡珍说:要。逢集市,老姨的女儿把胡珍带上,到市场上与姨娘的儿子国军见了面,国军见胡珍有手有脚,人长得娇小嫩生,掏给了二十元见面礼,乐得胡珍抓过钱,就塞进口袋,胡乱点头,就到集市上看热闹去了。 胡珍的哥哥根本不管她,不同父也不同母,只有名义的兄妹关系,见人来说媒,又是三哥的媳妇担保,只是说:胡珍没意见,不后悔,他能烟囱新建有什么意见?胡珍说不后悔。他哥择了个日子,对方来了四十块彩礼钱,他哥也没收,只是还给跟他一般年龄的妹夫,说:好好待她,礼我就不收,也没钱倒贴了,你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吧。国军答应,担了送礼来的箩筐,领了胡珍就回到了新天地界的黑鹅岭。胡珍对两个人过日子没有概念,只是把国军交给他的一沓钱藏好了,晚上跟国军睡,白天坐着吃,什么也不干,半年下来,把婆婆气得要分开过。国军不依,家里就他一根独苗,怎么能分开呢?于是下了黑鹅岭,找来胡珍的哥哥,好一番开导,胡珍哭了,嫁给这么一个老男人,还要自己做事,自己多亏哪!国军说:不做事,不做事,好吧,只放牛好吧。胡珍见哥哥来了,又后悔不得,答应下来,早晚放一次牛。慢慢地,没事也去地里,扯杂草,翻一翻薯藤子。牛在坡上吃草,胡珍翻了一垄薯藤子,觉得胳膊酸了,又爬上路边的大石头,抱了膝坐在上西门子伺服模块面,看黑鹅岭,路边一后生路过,叫了一句国军嫂,胡珍见是杀猪的张二郎,脸就红了。张二郎人年轻,长得既俊又壮实,胡珍内心有了冲动,想,跟他做那事儿会是怎样?国军弄不了两下,她还没起兴,国军就蔫了下来。张二郎见胡珍红了脸看他,也不好意思起来,立在那里,说:让一让嘛。胡珍说:我让你可以,不过我有条件。张二郎问啥条件?胡珍说:你过来。张二郎凑过头去,胡珍没说话,只是轻咬了一口张屠夫的油耳朵,站起来就走了。见过世面的张屠夫呆了一下,撇了油箩,跟了上去,在后面拦腰抱住胡珍,往黑树林里钻了进去。牛见了,抬头看了几眼,然后继续低头吃草。 国军在门前梨树下的磨盘上补一个竹筐,等挖红薯了好派上用场。村子四周静静的,除了偶尔两声狗叫,就只有风声了。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了,国军也想去广东,挣点钱回来,在马路边去盖个新的楼房,那多气派啊。再跟胡珍整落两个娃出来,日子就美满了。可娘不答应,一个小媳妇,没有丈夫管束,野了怎么办?国军觉得老人担心得没道理,黑鹅岭立村以来,还没有出现败坏风俗的事,胡珍从宁远嫁过来,宁远那边男女也不兴胡搞乱来啊。想到自己的年龄,国军觉得有点亏待了胡珍。再过几年,就五十了,这么一个年轻女人,能熬得住吗?村里人见了胡珍,也觉得宁远那边的女人傻,一头牛,就把她拴住了。身体怎么单薄,脑筋怎么钝,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大三十岁的男人啊!肯定是胡珍在宁远那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,娘家人肯定觉得是个祸害了,才嫁到这山里来,嫁给这么一个老得脸上的嫩皮都掉光了老男人。见了国军,大家都笑他,而心里都咒着:看你这把老骨头还能被那小娘们吃多久。国军也笑,他笑自己得了幸福,他笑得常答不上话来。他自己也没有想到,这把年纪了,还娶了一黄花闺女。 胡珍对婚姻根本没有概念,对爱情更没有认识。从小放牛,然后参加了几年集体劳动。她后爹是民兵连长,充满斗人的智慧。全村人对他们家的东西,都远而避之。胡珍一直也没有朋友,除了跟村里的人打架吵架之外,她几乎找不到乐趣了。嫁到黑鹅龄,村里人也不怎么惹她,男的怕邻居说别有用心,女的嘛,一样年纪的去了广东,平辈的都做了几层爹妈,没有共同语言了。跟国军在一起,胡珍也没法交流,一个是国军的话不多,总是看着她,像看着一块粮食。国军一出神看她,她就想到晚上的生活,觉得国军不像个男人,但她没有说什么,憋在肚子里。有事无事,胡珍都喜欢坐在门前的梨树下,看着对面的田野,田野旁边的山,和山下蜿蜿蜒蜒的石头路,无数次的看到张二郎担了油箩,一个人在路上来来去去,挨村挨户卖猪肉。一看到张二郎,胡珍的心里就扑嗵扑嗵。为了接近他,胡珍经常找一个借口,去张二郎家里,或在一边看他和叔几个杀猪,看他把猪肉分块,扔进箩筐,用手掂掂的样子。那手多有劲,一筐子猪肉都能提起来。胡珍看着,眼神越看越暧昧,南京网站建设张二郎也感觉到了,慌张了几回,发现胡珍还是那样,自己的心也动了。国军家里只有他一个兄弟,姐姐又嫁出去好远,他那么老了,占这么一个年轻媳妇,简直浪费!可人家终究是扯了证的合法夫妻,张二郎也是有家室的人,老婆去了广东,但还会回来。没有老婆支持,自己怎么又有本钱做这杀猪的生意?张二郎拿不定主意,胡珍又来了。张二郎笑笑,胡珍也笑笑,心照不宣。 胡珍娘家要上山捡油茶籽,捎了信来,要胡珍两口子去帮忙。胡珍有意见,跟国军说:要就你去,要就我去,两人不许一起去,村里长辈会笑我。国军觉得有理,捡油茶籽爬山爬岭辛苦,于是安排胡珍在家,自己去宁远那边帮忙。胡珍答应,还叮嘱,在他哥哥面前,不得说她坏话,否则回来不许上床。国军笑笑,说:你别做坏事,我就都说好话。胡珍一听,虎起脸来,问:我做什么坏事了?国军答不出,笑着,担了补好的箩筐,下了门前的坡,沿着河流走了。胡珍台安N2变频器见国军走了,站在门前,看了几眼张二郎家,那边也没个人影儿,门前鸡都没见着一只。对面,田野和山岭都静静的,一个老头戴了竹笠,牵了牛,立在河坡上,像一块大石头一样,成了自然的一个部分。胡珍折身回到家里,见婆婆在灶屋里抹桌椅板凳,自己插不上手,就回到自己房间,呆了一会还是不安,悄悄开了房门,又溜了出来,去了张二郎那里。 国军捡了一天的油茶子,下了山发觉自己没有带换洗的衣物。胡珍的哥哥拿出自己的衣服,国军觉得不合身,胡珍的哥哥自己也觉得不合适,自己一米八挂零,国军不到一米七,穿起来自己衣服像穿了龙袍。吃了饭,国军往黑鹅岭走,走了一个多小时,到家的时候,见不到了一盏灯火,只有狗一窝蜂追过来,国军骂几声,狗也听了出来,嗯嗯几声,缩回到暗地里去了。国军见到自家门前的梨树影儿,心也安了下来,敲了门,敲了好久也不见开,叫了胡珍叫了娘,也不见开门。狗叫之后,窝在张二郎怀里的胡珍眨巴了几下眼睛,舍不得离开。张二郎听了一下,也没有听出一个动静,于是抱了胡珍的腰,继续温存。国军以为娘睡死了,继续叫胡珍,母亲从屋角头猫一样跑了出来,抱住国军,说:你媳妇,你媳妇,没说完,就尿了裤子,瘫倒在地上。国军扶起母亲,说:怎么了?胡珍怎么了?母亲推了他一把,说:叫上二爷他们,去张二郎家捉。国军脑袋嗡了一声,立在那里,眼睛看到的,都是星星在飞来飞去。母亲坐在地上,推了他一把,说:还愣啊,都戴高绿帽了,还愣!说完,就嚎了起来。国军明白过来,到隔壁叫了二爷和两个堂兄,拿了锄头扁担,带了手电火把,一行人匆匆走着。二爷喘着气说抓了两个,绑到祠堂的大柱子上,点天灯。国军的母亲跟在后面嚎:没脸见人了,没脸见了,丢死人了。国军一言不发,他一身都在发抖,自己把自己的舌头都快咬烂了。 听到敲门声,胡珍哆索了一下。张二郎也哆索了一下,穿起了衣服。两人黑灯瞎火里,谁也不敢吱声。外面的人继续擂门,或许还多出了几个来看热闹的邻居。张二郎铁青了脸,不知道怎么办。胡珍看了看张二郎,摸了摸他的胳膊,说:到这田地了,我丢了人了。张二郎还是不出声。胡珍说:我面前只有两条路,一个是你娶我,我们离开这里,到宁远那边去生活,一个是我死,死了,一了百了。张二郎还是不敢说话,这突如其来的变化,已经彻底把他吓懵了。他心里一直在反复念叨怎么是好怎么是好,却想不出一个办法来。胡珍站起来,举手象征性的理了理头发,清一把嗓子,点亮了灯,走到门后,问:国军在不?胡珍的声音有点打颤。外面的人见果然捉着奸了,笑起来,也骂起来,国军的二爷喘着说:你这个婊子,坏我张家门风,出来一锄头就挖了你的头。国军还是懵了头,觉得这一切离他好远好远。听了胡珍的叫唤,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被捅了一刀一样,痛得蹲了下去。胡珍听了外面的说话,反而脱毛膏排行榜前10强心静了下来,说:我跟张二哥好,是我自愿的。我嫁国军,我也是自愿的,要杀要剐,却由不得你们。国军说一声,我就应了,我和张二哥要杀要剐由你们了。张二郎瞪着胡珍,恶心起来,用手护了心口,一手捂了嘴,憋着。胡珍看了缩成一团的张二郎,笑了笑,走了过来,摸了摸张二郎的头,说:二哥,都怪我。张二郎仍是不说话,胡珍低下头,一口咬了张二郎的耳朵,狠命一撕,就撕了下来。张二郎一声叫。外面听了张二郎杀猪一样的嚎叫,安静了下来。胡珍退到门后,对张二郎说:我敢亲你的耳朵,就敢咬掉你的耳朵。说完,拉开了门,站在门中央,对着外面的灯光火把,说:要杀要剐,就来吧。国军的二爷把锄头递给国军,冷冷地说:看你的了,国军。 国军被推到了前面,看了看胡珍,嘴角还淌着血,喘着说:你这贱货,还说喜欢我。你就这般喜欢我?你这贱货!一边说,一边抡起了锄头。胡珍直挺挺的站着,雪白了脸,说:我长沙SEO优化可没有说我爱你,从始至终都没有说。国军举起了锄头,划拉了下去,落在胡珍的头上。胡珍垂着手,晃了几晃身子,两手想抓什么,抓不住,软软地坐了下去,坐不住又躺了下去,一声哎哟也没喊。国军更气愤了,用力踢了一脚,胡珍被踢了,也没有翻一下身子。旁人还在喊打死这个给黑鹅岭丢脸的臭女人,张二郎却冲了出来,迅速的关了门。国军的二爷用力踹了一脚门,人被弹了回来。国军的堂兄怒不可遏,夺过自己父亲手里的火把,绕到窗边往屋里塞了进去,被张二郎捡了,扔到了堂屋的空地上烧了。国军见躺在地上的胡珍没有反应,蹲下来看,发觉胡珍鼻孔、眼角都流出了血,推着胡珍的胳膊大喊:胡珍胡珍。胡珍还是睁不开眼。二爷蹲下来,往胡珍面上吐了口唾沫,伸出两指摸了摸胡珍的细脖颈子,吓了一跳,几乎没脉象了,这还了得,打死人了。国军问:怎么样?二爷说:赶快送医院。国军双腿一软,跪了下来,推了一把胡珍,说:我没有用锄头,我只是敲了你一锄把啊。国军母亲在一边不断说:打死活该,打死活该!众人七手八脚去扎轿子时,又有人喊:张二郎从后门跑了,张二郎从后门跑了。跑哪了?十步之外,伸手不见五指。二爷说:跑得掉和尚跑不了庙,明日里抄了他全家! 听后来人说,胡珍醒了过来,却疯疯癫癫,一天正常不了几次了,病来的时候,有时还倒在地上吐白沫子。黑鹅岭的人要把胡珍撵回娘家,而国军死活不肯。胡珍坐不住,四处游荡,寒冬腊月了爬上门前的梨树上,说要摘梨子吃,阳光很好的时候,跑到红薯地边的大石头上,四脚朝天的摆开晒太阳,半夜了,她还在村门前的石板路上走,走几不就在石板路边的草里拔拉几下,问她干什么,她说找东西。问她找什么东西,她说找东西就是找东西。过了两年,胡珍有了身孕,村里又有人怀疑,黑鹅岭又出了缺德鬼。国军却乐了,睡觉的时候,用一条绳子一头绑了自己的腿,一头绑了胡珍的脚。满十月后,雇了人用竹杆轿子拉到地区医院,剖腹生下来一个女儿,几乎跟胡珍一模一样。国军流了泪,胡珍却傻笑着,把手指塞进女儿的小嘴里,哄着女儿吃奶。 黑鹅岭的人越来越嫌黑鹅岭的交通不方便,出出进进都一身汗。宁新公路局又在原来泥面的宁新公路上盖了水泥,宽阔了,也不见多少灰尘了。有点积蓄的黑鹅岭人家,纷纷搬了出来,在马路边,建起了一座一座新房子,一个崭新的黑鹅岭村庄在黑鹅岭前面建了起来。过路的客人见了,竖起大拇指赞这里的人有骨气,硬是造出了一个新的黑鹅岭。在家的人就说年轻一辈厉害,从老远老远的广东挣了钱回来,才有今天这变化。村后的黑鹅岭越来越荒,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人影儿了。村里原来的房子仍在,黑瓦土墙,一排在山脚下拉开,像一排牛栏。可是,黑鹅岭的人,除了国军之外,都不养牛了。一个十几座房子的黑鹅岭,现在只住了国军一家三口。国军家门前的梨树还在,每年开花结果时,国军都拉了女儿的手,指着梨树,说:等梨子长大了,我们就去宁远给你舅舅送梨子哦。小姑娘问什么时台安变频器N2候去,国军说妈妈好了就去。女儿守在妈妈的身边,一直到长大,妈妈的身体也没有好。在时间宽广的怀抱里,大家都明白了许多人事,胡珍却醒不过来了。
出瞭寧遠縣城往東北,是一條幹凈的水泥道,通向永州府的另一個重鎮——新田。新田是一個小縣,人口差不多比寧遠少一半。除瞭口音有區別,物產是一樣的。寧遠人原來種山蒼子、油茶,新田也沒拉下。現在寧遠最出名的是烤煙,烤煙同樣是新田最重要的經濟作物。過瞭逍遙巖,路邊的良田都種著烤煙,一大片一大片,映瞭早上的太陽,顯得更為嬌嫩。天邊的,都像九疑一個方向傾著。九疑山有舜帝的陵寢,這裡的山得向著那一方天,膜拜帝王之氣。新田亦以古舂陵自稱,把縣城的旁邊的河,也叫做舂水。寧遠當地的專傢考察,漢舂陵侯的都城遺址,在寧遠柏傢村,離新田還有三十裡地。新田人卻認定新田就是古舂陵侯的封地。古舂陵侯的封地究竟有多大?除瞭新田,桂陽那邊也有一條舂水河,怎麼說得寂寞清秋清呢?幸好舂陵侯後來遷去瞭湖北,在此地沒有留下文墨,不然,舂陵也會像赤壁一樣,上中央找專傢來論證哪一處是正宗瞭。 在寧遠與新田交界處,也是山,不過少脈,走勢比較雜亂,有獨立的,也有數峰連成像一塊波浪的,還有很多山擠在一起,把中央山峰擠向雲天。山多,地就狹窄,河流也被擠瘦瞭,潛在田地下方,泛起小小的鱗光,向西流去。岸上的農田,一層一層,形狀各異,窄處,牛都轉不過身來。田裡栽秧種稻,山坡上摳出的巴掌大的地,種辣椒時蔬。黑鵝嶺在這崇山峻嶺之中,山上帶石頭,養不瞭樹。年長日久,石頭表面都被風雨陽光蒸烤侵蝕,黑黑的,大的如棺如床,小的如馬如羊。山的樣子像一隻蹲著的鵝,山腳有十幾戶人傢,人雖少,但祖輩在村裡的中心位置還是建瞭祠堂,人居在祠堂兩邊,沿著山腳展開。村面前是一片平地,村人按門向劃瞭位置,栽桃種李。平地邊,也是一個小山,種瞭一片杉樹,樹冠黑黑的,風一吹,嘩啦啦響過之後,更安靜。樹林地上,隻有偶爾能見到一叢綠的藤條,其他的都是裸露的泥土,不長一根草。樹林邊的路,也是石頭路,忽而在石頭上,忽而在石頭下,行路難,路上行人稀罕。路上大的石頭有幾塊棚田寬,上面曬瞭蘿卜條,或者紅薯絲。下瞭大石頭,一泡牛糞幹在一邊,石頭角落的草,草尖兒也被牛啃走瞭。出路不方便,改革開放幾年瞭,黑鵝嶺也沒有建出一棟新房子。灰墻土門黑瓦,擱在那裡,像一本雨淋過無數遍瞭的老黃歷書。 在黑樹林邊的紅薯地翻紅薯藤的婆娘叫胡珍,個子小小的,頭發亂,還有點黃,穿的褲子明顯肥瞭很多,風一吹,鼓蕩起來,幾乎把她那小小的身子都要捎走瞭。胡珍嫁到黑鵝嶺的時候,還沒滿十八歲。公社的親戚保的媒,說這傢如何如何富實,男人如何如何老實。那男人確實老實,四十好幾瞭,也沒睡上一個女人。老父老母急瞭,托來托去,說媒的都說太年齡太老,要慢慢訪,訪到瞭,就有瞭。可這男人老得哪還能等,過一年不是大一歲,而是老一歲瞭,於是,又托瞭老姨在寧遠那邊公社廣播站工作的女兒,下鄉留意,隻要女方願意來黑鵝嶺過日子,缺胳膊少腿也認瞭。老姨的女兒上寧遠婆傢取茶油時發現瞭胡珍,問婆婆,婆婆說:胡珍啊,她娘改嫁帶來的,被後來老子打瞭一鋤把子,打懵瞭,現在還沒有醒過來,還傻裡傻氣,沒有妹妹聰明多瞭。老姨的女兒找到胡珍,問她想不想嫁?胡珍說:當然想。老姨的女兒說介紹一個要不要?胡珍說:要。逢集市,老姨的女兒把胡珍帶上,到市場上與姨娘的兒子國軍見瞭面,國軍見胡珍有手有腳,人長得嬌小嫩生,掏給瞭二十元見面禮,樂得胡珍抓過錢,就塞進口袋,胡亂點頭,就到集市上看熱鬧去瞭。 胡珍的哥哥根本不管她,不同父也不同母,隻有名義的兄妹關系,見人來說媒,又是三哥的媳婦擔保,隻是說:胡珍沒意見,不後悔,他能有什麼意見?胡珍說不後悔。他哥擇瞭個日子,對方來瞭四十塊彩禮錢,他哥也沒收,隻是還給跟他一般年结局早已经写好齡的妹夫,說:好好待她,禮我就不收,也沒錢倒貼瞭,你們回去好好過日子吧。國軍答應,擔瞭送禮來的籮筐,領瞭胡珍就回到瞭新天地界的黑鵝嶺。胡珍對兩個人過日子沒有概念,隻是把國軍交給他的一沓錢藏好瞭,晚上跟國軍睡,白天坐著吃,什麼也不幹,半年下來,把婆婆氣得要分開過。國軍不依,傢裡就他一根獨苗,怎麼能分開呢?於是下瞭黑鵝嶺,找來胡珍的哥哥,好一番開導,胡珍哭瞭,嫁給這麼一個老男人,還要自己做事,自己多虧哪!國軍說:不做事,不做事,好吧,隻放牛好吧。胡珍見哥哥來瞭,又後悔不得,答應下來,早晚放一次牛。慢慢地,沒事也去地裡,扯雜草,翻一翻薯藤子。牛在坡上吃草,胡珍翻瞭一壟薯藤子,覺得胳膊酸瞭,又爬上路邊的大石頭,抱瞭膝坐在上面,看黑鵝嶺,路邊一後生路過,叫瞭一句國軍嫂,胡珍見是殺豬的張二郎,臉就紅瞭。張二郎人年輕,長得既俊又壯實,胡珍內心有瞭沖動,想,跟他做那事兒會是怎樣?國軍弄不瞭兩下,她還沒起興,國軍就蔫瞭下來。張二郎見胡珍紅瞭臉看他,也不好意思起來,立在那裡,說:讓一讓嘛。胡珍說:我讓你可以,不過我有條件。張二郎問啥條件?胡珍說:你過來。張二郎湊過頭去,胡珍沒說話,隻是輕咬瞭一口張屠夫的油耳朵,站起來就走瞭。見過世面的張屠夫呆瞭一下,撇瞭油籮,跟瞭上去,在後面攔腰抱住胡珍,往黑樹林裡鉆瞭進去。牛見瞭,抬頭看瞭幾眼,然後繼續低頭吃草。 國軍在門前梨樹下的磨盤上補一個竹筐,等挖紅薯瞭好派上用場。村子四周靜靜的,除瞭偶爾兩聲狗叫,就隻有風聲瞭。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瞭,國軍也想去廣東,掙點錢回來,在馬路邊去蓋個新的樓房,那多氣派啊。再跟胡珍整落兩個娃出來,日子就美滿瞭。可娘不答應,一個小媳婦,沒有丈夫管束,野瞭怎麼辦?國軍覺得老人擔心得沒道理,黑鵝嶺立村以來,還沒有出現敗壞風俗的事,胡珍從寧遠嫁過來,寧遠那邊男女也不興胡搞亂來啊。想到自己的年齡,國軍覺得有點虧待瞭胡珍。再過幾年,就五十瞭,這麼一個年輕女人,能熬得住嗎?村裡人見瞭胡珍,也覺得寧遠那邊的女人傻,一頭牛,就把她拴住瞭。身體怎麼單薄,腦筋怎麼鈍,也不可能嫁給一個大三十歲的男人啊!肯定是胡珍在寧遠那邊做瞭見不得人的事,娘傢人肯定覺得是個禍害瞭,才嫁到這山裡來,嫁給這麼一個老得臉上的嫩皮都掉光瞭老男人。見瞭國軍,大傢都笑他,而心裡都咒著:看你這把老骨頭還能被那小娘們吃多久。國軍也笑,他笑自己得瞭幸福,他笑得常答不上話來。他自己也沒有想到,這把年紀瞭,還娶瞭一黃花閨女。 胡珍對婚姻根本沒有概念,對愛情更沒有認識。從小放牛,然後參加瞭幾年集體勞動。她後爹是民兵連長,充滿鬥人的智慧。全村人對他們傢的東西,都遠而避之。胡珍一直也沒有朋友,除瞭跟村裡的人打架吵架之外,她幾乎找不到樂趣瞭。嫁到黑鵝齡,村裡人也不怎麼惹她,男的怕鄰居說別有用心,女的嘛,一樣年紀的去瞭廣東,平輩的都做瞭幾層爹媽,沒有共同語言瞭。跟國軍在一起,胡珍也沒法交流,一個是國軍的話不多,總是看著她沧海一诺,此情可待,像看著一塊糧食。國軍一出神看她,她就想到晚上的生活,覺得國軍不像個男人,但她沒有說什麼,憋在肚子裡。有事無事,胡珍都喜歡坐在門前的梨樹下,看著對面的田野,田野旁邊的山,和山下蜿蜿蜒蜒的石頭路,無數次的看到張二郎擔瞭油籮,一個人在路上來來去去,挨村挨戶賣豬肉。一看到張二郎,胡珍的心裡就撲嗵撲嗵。為瞭接近他,胡珍經常找一個借口,去張二郎傢裡,或在一邊看他和叔幾個殺豬,看他把豬肉分塊,扔進籮筐,用手掂掂的樣子。那手多有勁,一筐子豬肉都能提起來。胡珍看著,眼神越看越曖昧,張二郎也感覺到瞭,慌張瞭幾回,發現胡珍還是那樣,自己的心也動瞭。國軍傢裡隻有他一個兄弟,姐姐又嫁出去好遠,他那麼老瞭,占這麼一個年輕媳婦,簡直浪費!可人傢終究是扯瞭證的合法夫妻,張二郎也是有傢室的人,老婆去瞭廣東,但還會回來。沒有老婆支持,自己怎麼又有本錢做這殺豬的生意?張二郎拿不定主意,胡珍又來瞭。張二郎笑笑,胡珍也笑笑,心照不宣。 胡珍娘傢要上山撿油茶籽,捎瞭信來,要胡珍兩口子去幫忙。胡珍有意見,跟國軍說:要就你去,要就我去,兩人不許一起去,村裡長輩會笑我。國軍覺得有理,撿油茶籽爬山爬嶺辛苦,於是安排胡珍在傢,自己去寧遠那邊幫忙。胡珍答應,還叮囑,在他哥哥面前,不得說她壞話,否則回來不許上床。國軍笑笑,說:你別做壞事,我就都說好話。胡珍一聽,虎起臉來,問:我做什麼壞事瞭?國軍答不出,笑著,擔瞭補好的籮筐,下瞭門前的坡,沿著河流走瞭。胡珍見國軍走瞭,站在門前,看瞭幾眼張二郎傢,那邊也沒個人影兒,門前雞都沒見著一隻。對面,田野和山嶺都靜靜的,一個老頭戴瞭竹笠,牽瞭牛,立在河坡上,像一塊大石頭一樣,成瞭自然的一個部分。胡珍折身回到傢裡,見婆婆在灶屋裡抹桌椅板凳,自己插不上手,就回到自己房間,呆瞭一會還是不安,悄悄開瞭房門,又溜瞭出來,去瞭張二郎那裡。 國軍撿瞭一天的油茶子,下瞭山發覺自己沒有帶換洗的衣物。胡珍的哥哥拿出自己的衣服,國軍覺得不合身,胡珍的哥哥自己也覺得不合適,自己一米八掛零,國軍不到一米七,穿起來自己衣服像穿瞭龍袍。吃瞭飯,國軍往黑鵝嶺走,走瞭一個多小時,到傢的時候,見不到瞭一盞燈火,隻有狗一窩蜂追過來,國軍罵幾聲,狗也聽瞭出來,嗯嗯幾聲,縮回到暗地裡去瞭。國軍見到自傢門前的梨樹影兒,心也安瞭下來,敲瞭門,敲瞭好久也不見開,叫瞭胡珍叫瞭娘,也不見開門。狗叫之後,窩在張二郎懷裡的胡珍眨巴瞭幾下眼睛,舍不得離開。張二郎聽瞭一下,也沒有聽出一個動靜,於是抱瞭胡珍的腰,繼續溫存。國軍以為娘睡死瞭,繼續叫胡珍,母親從屋角頭貓一樣跑瞭出來,抱住國軍,說:你媳婦,你媳婦,沒說完,就尿瞭褲子,癱倒在地上。國軍扶起母親,說:怎麼瞭?胡珍怎麼瞭?母親推瞭他一把,說:叫上二爺他們,去張二郎傢捉。國軍腦袋嗡瞭一聲,立在那裡,眼睛看到的,都是星星在飛來飛去。母親坐在地上,推瞭他一把,說:還愣啊,都戴高綠帽瞭,還愣!說完,就嚎瞭起來。國軍明白過來,到隔壁叫瞭二爺和兩個堂兄雪舞残阳,拿瞭鋤頭扁擔,帶瞭手電火把,一行人匆匆走著。二爺喘著氣說抓瞭兩個,綁到祠堂的大柱子上,點天燈。國軍的母親跟在後面嚎:沒臉見人瞭,沒臉見瞭,丟死人瞭。國軍一言不發,他一身都在發抖,自己把自己的舌頭都快咬爛瞭。 聽到敲門聲,胡珍哆索瞭一下。張二郎也哆索瞭一下,穿起瞭衣服。兩人黑燈瞎火裡,誰也不敢吱聲。外面的人繼續擂門,或許還多出瞭幾個來看熱鬧的鄰居。張二郎鐵青瞭臉,不知道怎麼辦。胡珍看瞭看張二郎,摸瞭摸他的胳膊,說:到這田地瞭,我丟瞭人瞭。張二那盈手间的温暖郎還是不出聲。胡珍說:我面前隻有兩條路,一個是你娶我,我們離開這裡,到寧遠那邊去生活,一個是我死,死瞭,一瞭百瞭。張二郎還是不敢說話,這突如其來的變化,已經徹底把他嚇懵瞭。他心裡一直在反復念叨怎麼是好怎麼是好,卻想不出一個辦法來。胡珍站起來,舉手象征性的理瞭理頭發,清一把嗓子,點亮瞭燈,走到門後,問:國軍在不?胡珍的聲音有點打顫。外面的人見果然捉著奸瞭,笑起來,也罵起來,國軍的二爺喘著說:你這個婊子,壞我張傢門風,出來一鋤頭就挖瞭你的頭。國軍還是懵瞭頭,覺得這一切離他好遠好遠。聽瞭胡珍的叫喚,突然覺得自己的肚子被捅瞭一刀一樣,痛得蹲瞭下去。胡珍聽瞭外面的說話,反而心靜瞭下來,說:我跟張二哥好,是我自願的。我嫁國軍,我也是自願的,要殺要剮,卻由不得你們。國軍說一聲,我就應瞭,我和張二哥要殺要剮由你們瞭。張二郎瞪著胡珍,惡心起來,用手護瞭心口,一手捂瞭嘴,憋著。胡珍看瞭縮成一團的張二郎,笑瞭笑,走瞭過來,摸瞭摸張二郎的頭,說:二哥,都怪我。張二郎仍是不說話,胡珍低下頭,一口咬瞭張二郎的耳朵,狠命一撕,就撕瞭下來。張二郎一聲叫。外面聽瞭張二郎殺豬一樣的嚎叫,安靜瞭下來。胡珍退到門後,對張二郎說:我敢親你的耳朵,就敢咬掉你的耳朵。說完,拉開瞭門,站在門中央,對著外面的燈光火把,說:要殺要剮,就來吧。國軍的二爺把鋤頭遞給國軍,冷冷地說:看你的瞭,國軍。 國軍被推到瞭前面,看瞭看胡珍,嘴角還淌著血,喘著說:你這賤貨,還說喜歡我。你就這般喜歡我?你這賤貨!一邊說,一邊掄起瞭鋤頭。胡珍直挺挺的站著,雪白瞭臉,說:我可沒有說我愛你,從始至終都沒有說。國軍舉起瞭鋤頭,劃拉瞭下去,落在胡珍的頭上。胡珍垂著手,晃瞭幾晃身子,兩手想抓什麼,抓不住,軟軟地坐瞭下去,坐不住又躺瞭下去,一聲哎喲也沒喊。國軍更氣憤瞭,用力踢瞭一腳,胡珍被踢瞭,也沒有翻一下身子。旁人還在喊打死這個給黑鵝嶺丟臉的臭女人,張二郎卻沖瞭出來,迅速的關瞭門。國軍的二爺用力踹瞭一腳門,人被彈瞭回來。國軍的堂兄怒不可遏,奪過自己父親手裡的火把,繞到窗邊往屋裡塞瞭進去,被張二郎撿瞭,扔到瞭堂屋的空地上燒瞭。國軍見躺在地上的胡珍沒有反應,蹲下來看,發覺胡珍鼻孔、眼角都流出瞭血,推著胡珍的胳膊大喊:胡珍胡珍。胡珍還是睜不開眼。二爺蹲下來,往胡珍面上吐瞭口唾沫,伸出兩指摸瞭摸胡珍的細脖頸子,嚇瞭一跳,幾乎沒脈象瞭,這還瞭得,打死人瞭。國軍問:怎麼樣?二爺說:趕快送醫院。國軍雙腿一軟,跪瞭下來,推瞭一把胡珍,說:我沒有用鋤頭,我隻是敲瞭你一鋤把啊。國軍母親在一邊不斷說:打死活該,打死活該!眾人七手八腳去紮轎子時,又有人喊:張二郎從後門跑瞭,張二郎從後門跑瞭。跑哪瞭?十步之外,伸手不見五指。二爺說:跑得掉和尚跑不瞭廟,明日裡抄瞭他全傢! 聽後來人說,胡珍醒瞭過來,卻瘋瘋癲癲,一天正常不瞭幾次瞭,病來的時候,有時還倒在地上吐白沫子。黑鵝嶺的人要把胡珍攆回娘傢,而國軍死活不肯。胡珍坐不住,四處遊蕩,寒冬臘月瞭爬上門前的梨樹上,說要摘梨子吃,陽光很好的時候,跑到紅薯地邊的大石頭上,四腳朝天的擺開曬太陽,半夜瞭,她還在村門前的石一元复始板路上走,走幾不就在石板路邊的草裡拔拉幾下,問她幹什麼,她說找東西。問她找什麼東西,她說找東西就是找東西。過瞭兩年,胡珍有瞭身孕,村裡又有人懷疑,黑鵝嶺又出瞭缺德鬼。國軍卻樂瞭,睡覺的時候,用一條繩子一頭綁瞭自己的腿,一頭綁瞭胡珍的腳。滿十月後,雇瞭人用竹桿轎子拉到地區醫院,剖腹生下來一個女兒,幾乎跟胡珍一模一樣。國軍流瞭淚,胡珍卻傻笑著,把手指塞進女兒的小嘴裡,哄著女兒吃奶。 黑鵝嶺的人越來越嫌黑鵝嶺的交通不方便,出出進進都一身汗。寧新公路局又在原來泥面的寧新公路上蓋瞭水泥,寬闊瞭,也不見多少灰塵瞭。有點積蓄的黑鵝嶺人傢,紛紛搬瞭出來,在馬路邊,建起瞭一座一座新房子,一個嶄新的黑鵝嶺村莊在黑鵝嶺前面建瞭起來。過路的客人見瞭,豎起大拇指贊這裡的人有骨氣,硬是造出瞭一個新的黑鵝嶺。在傢的人就說年輕一輩厲害,從老遠老遠的廣東掙瞭錢回來,才有今天這變化。村後的黑鵝嶺越來越荒,一年半載都見不到人影兒瞭。村裡原來的房子仍在,黑瓦土墻,一排在山腳下拉開,像一排牛欄。可是,黑鵝嶺的人,除瞭國軍之外,都不養牛瞭。一個十幾座房子的黑鵝嶺,現在隻住瞭國軍一傢三口。國軍傢門前的梨樹還在,每年開花結果時,國軍都拉瞭女兒的手,指著梨樹,說:等梨子長大瞭,我們就去寧遠給你舅舅送梨子哦。小姑娘問什麼時候去,國軍說媽媽好瞭就去。女兒守在媽媽的身邊,一直到長大,媽媽的身體也沒有好。在時間寬廣的懷抱裡,大傢都明白瞭許多人事,胡珍卻醒不過來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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